學霸女「租屋處身亡」享年33歲 「2周後被發現」房東曝她生前異狀:親人被封鎖

6月下旬,一個平平無奇的日子,一通電話將我捲入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情緒黑洞...我的租客,死在了我的房子,久到屍體已經腐爛、面目難辨。慌亂的一上午,因為我人不在西安,於是,物業、仲介、開鎖公司在我的授權下,打開了房門,並全程給我拍攝影片,房門打開前的每一秒,我都期盼是虛驚一場,但直到開鎖師傅徹底指著屋內,很小聲地說:「人死咧。」影片也到此戛然而止。

自殺?謀殺?突發疾病?入室殺人?又或者死者是誰,是我的租客嗎?無數疑問在我的腦海盤旋。警察來了、法醫也來了,屍體被抬走,30樓一上午的喧囂終於結束。

《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》劇照

這個租客很乾脆,從看房到簽約、沒有超過兩天。我詢問仲介,租客的具體情況,91年生的單身女孩,從寧夏來,職業是會計,目前正在西安找工作。看房、驗房、網簽合同都很順利,只是交租金時一波三折。租客向我要了支付寶賬戶,但沒有轉來,又加了微信,也沒有轉來,輾轉多次我也沒催,直到下午她轉給我,仲介說,因為輸錯密碼導致鎖卡,專門去銀行辦理解鎖、才將錢轉出。

這個細節,我當時並未在意,她的死亡,從她交租金時就已經埋下伏筆,後來我才了解,都是她的母親找親友借的錢。如果時光倒流,我一定勸她別花這錢,可當時,她甚至對我屏蔽了朋友圈,我對她的情況、幾乎一無所知。大好年華本該是奮鬥的年紀,究竟什麼是壓死她的最後一根稻草?

《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》劇照

一個來自貧困山村的女孩,經過怎樣的努力,考入北京某211名校,畢業後一心考公,多次取得家鄉省份事業單位筆試第一的成績,卻連連因面試落榜,又懷著怎樣的失望遠走他鄉,依然沒有找到匹配的工作,最後又是在怎樣結束了短暫的33歲生命?

我也曾氣憤過,氣她莫名奇妙、不留隻字片語離開,讓我也背負著嫌疑,但隨著案件深入調查,我又恨不起來,我為這年輕的生命而惋惜,也心疼死者一貧如洗的雙親。屍體被法醫帶走後,警方很快聯繫到她的父母,原來一周前,他們也報了失蹤案,最後一次聯繫是4月20日,女兒用微信問母親要生活費,此前,母親才借款1萬多元轉給女兒付房租,一直到她死去,都再也沒有聯繫過任何親人。

從警方掌握的細枝末節推測,女孩心高氣傲、從小學習成績好,是家裡甚至村裡的驕傲,死者家鄉這個縣,直到2019年才脫離貧窮,而寧夏的西海固地區農村、曾是重男輕女的地方,一個農村貧困家庭的女孩、能堅持讀書的不會太多,往往很早就嫁作人婦。在我和死者父親的交流中,老人透露出了對女兒的期望,「她把書讀了,是我們全家的希望,家裡就指望她了。」女孩對考公的執著,讓我感受到她巨大的壓力。

我不斷詢問死者死因,警方謹慎,只告訴我死亡時間大約兩周至20天,從房屋內情況初步來看,屋內整潔、門窗完好,基本可排除他殺,但需要再次現場勘驗,並調取死者的電話記錄、大樓監控,甚至購物記錄等去驗證。死者父母堅決不同意解剖屍體、查驗死因,理由是家鄉風俗不允許人死後無全屍,這起事件要結案、就變得異常麻煩。

民警需要做大量外圍調查、證明這不是一起刑事案件,私下我也表示不解:屍體既已腐爛,解不解剖又有什麼區別?民警表示認同,並說出了另一個很重要的原因:家屬從寧夏來到這裡,住在旅店開銷很大,解剖驗屍需要時間,他們不想等,也等不起,只想儘快了結。

《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》劇照

我,是死者生前微信上的唯一聯繫人,其他人都被她拉黑,警方讓我提供每次與女孩微信聯繫的時間和內容,因為沒有刪聊天記錄的習慣,所有記錄得以保存。4月9日,仲介讓她加我微信、並將半年份房租轉給我,我收錢後告訴她,有任何問題隨時聯繫我,同時交代她去物業進行租住人員登記、辦理門禁。4月10日,她詢問電動晾衣機使用方法,同時給我拍了一堆玩偶照,說她不需要這些。4月17日,她給我打視訊又發語音,因為我在開會就拒絕了,讓她打字說。

她很慌張,說家裡來了一個天然氣的工作人員,以屋內天然氣管道不合格為由,要求買保險並更換氣管,讓我接聽該工作人員的電話,我詢問她有無檢查對方工作證件,她向對方提出要求,對方沒有多說而是離開了,我隨即聯繫物業,詢問當日有無天然氣公司人員來排查,得到否定答案。當時我第一反應是,這個女孩怎麼如此沒有生活經驗,感覺很容易受騙。我忍不住跟她說,這裡不比她的老家,一個人居住凡事要多留個心眼。

6月3日,我收到國網陝西電力的簡訊,提示我電費已欠費23.17元,如果不繳費,房屋將於6月4日13點斷電,我主動聯繫她繳電費,直到下午17點才回我:「知道了姐,冰箱沒東西。」6月13日,我再次收到國網陝西電力的簡訊,提示我家中已欠電費24.17元,請儘快繳費。對比10天前欠費金額,只多欠了1元,我再次聯繫她,這次,沒有得到任何回應。

最後一次聯繫她,是6月25日,社區物業聯繫我,我們這棟樓30層有很大的臭味,經過排查,確定味道的源頭就是我的房子,物業聯繫了房客,電話是關機狀態,又聯繫到我,我心裡隱約擔憂,給她打了多個語音電話、均無人接聽,結局便是開頭所述,最不願看到的事情,發生了。

做完筆錄,逐字核對,最後摁上手印,需要我配合的工作算是完成,但事情遠沒有結束,還有與死者家屬的見面。從法律上講,我可以不直接與家屬接觸,也沒有賠償的義務,民警可以代替我帶死者父母去收拾死者遺物,但民警也多次告訴我,對方家裡確實很貧困,從死者生前的消費紀錄,不管吃飯還是買東西,都幾乎沒有超過五塊錢,都是買很差很差的東西湊合吃湊合用,最後一次門禁識別人臉進入是5月20幾號,此後都沒有顯示她有過外出,家裡也沒有做飯痕跡,她幾乎是在極度孤獨中死去…

民警說,如果可以,給對方一點經濟補償吧!最終,我們在派出所的調解室見面了。民警迴避,只有我們雙方到場。來的是死者父親,以及兩個遠房表哥,都是樸實的西北男人面貌,我們聊了許多,關於死者本人的經歷,關於他們的家庭狀況。女孩心氣高、主意正,總想著要爭口氣,做事情決心大,家人至今仍舊認為是考試不公,一定是他們農村家庭沒背景,名額被有背景的人頂了去。

我說既然是這樣果決的性格,會不會就是做好了死去的準備,在她沒工作、沒收入的情況下,去送快遞送外賣,也能養活自己,但為什麼沒有去做,離開地如此決絕,連封遺書都沒有留。她的父親認為女兒的性格,做得出這樣的事,但他很快回到正題,既然人已經走了,死者為大,希望我作為房東、能給予一定補償,他的老伴已經病倒了,夫妻倆急著回寧夏,事情了結後,會儘快將女兒屍體火化,「就當她沒來過吧。」

我感覺我的頭要炸了,為什麼扔掉骨灰?怎麼捨得?以後不祭奠了嗎?他輕輕哼了一聲,他們那裡的風俗,女孩沒嫁人就死的,不允許進自家祖墳,即使嫁人了,沒生娃就死的,也入不了夫家祖墳,最後都是屍骨難尋。我一時間很氣憤,這是你女兒,管他風俗不風俗,女孩的表哥說,這不是一家人的事,人這樣死了,村裡人也不允許帶回去的…

我只想儘快結束,帶他們去房屋內拿取女孩遺物,然後我去找民警要鑰匙(案件結束前房屋貼了封條,鑰匙由警方保管),死者其中一個表哥表示,必須在出派出所前,把賠償給他們的錢轉給死者父親,他可能怕我賴賬,面對這樣的不信任,我稍稍感到懊悔,女孩父親打開收款碼,我將錢轉給他。

派出所離房子並不遠,我提議走路前往,那天下著毛毛細雨,我們都沒有撐傘,我把鑰匙交給他們,並把房號告訴他們,請他們離開時把所有窗戶打開,我就不上去了。他們走後,我坐在樓下的長椅,仰頭看著30層,心裡難以訴說的難過,想到他們還要長途跋涉回寧夏,我去附近超商買了些水和麵包,想讓他們帶在路上,就遠遠看到他們拖著一個不大的行李箱下樓,女孩的遺物真的少得可憐。

下一刻,我就目睹了女孩的父親,將那個行李箱毫不猶豫扔進路旁垃圾桶,沒有絲毫不捨、沒有絲毫留戀,頭也不回地走了。她就這樣消失了,沒有留下一點痕跡,是父母消失的女兒,是村裡消失的驕傲,是我素未謀面的消失的房客…

我還是迎上去,將手中的東西遞給女孩的父親,我短暫碰觸到了女孩父親的手,又像觸電般收了回來,想到他剛剛在房間收拾了遺物,突然有一種難以名狀的反胃。抬頭才發現,女孩的父親滿臉通紅,像剛喝酒似的,雙眼明顯哭過,連謝謝兩個字都說的結巴,他養了30多年的女兒,能不難過嗎?可是所謂風俗甚至是迷信思想,割裂了最後的親情,他真的能放下嗎,我是不信的。

我想,我們此生都不會再有交集,我囑咐他們一路平安、保重身體,在我心裡,這是替他們死去的女兒,向她的父親作最後的告別。一想到我是死去女孩唯一的聯繫人,我沒有刪掉她的微信。

來源:搜狐

Click to show more